最新改革开放40周年主题征文
嘀嗒嘀嗒,时间这勤勉的实干家走到哪儿啦?昨日——今日——,时光走,我也走!
从上世纪70年代起,我光着脚丫学着时光走路,一摇,一摆,摇晃在田野间。乡村们伴着日晒雨淋,辛勤劳作,让我老早就知晓“粒粒皆辛苦”的真理。无钟表,鸡打鸣是乡里人起床公用的“闹钟”。每当公鸡报晓,大人们起床,吱哑一声,拉开自家苍桑的大门,迎接新鲜空气的到来,同时禀报着乡村一天的活动又开始啦。男子汉们习惯边吧嗒着旱烟,边引着炭火,而后提着农具出去,哪个“咳咳”一声,整个冲里都听见。女的则挑水、扫地、做饭,用大嗓门喊着自己的伢子妹子起床。等到大家急忙急火吃罢饭,上学的上学,出工的出工。到正午,太阳走过地平线,干瘪的肚子又催着人做午饭啦。晚饭要挨到漆黑,各家点着煤油灯,地炉子上挂着的吊锅,里面通常只有一个萝卜青菜之类的小菜。米饭内总夹着寡味的密密麻麻的白红薯丁,如若你想从中挑出一匙白米饭来,那简直是大海捞针。那时候,我渴望变一头牛,因为队里的牛可以吃到各家为它准备的纯白米饭。不过,话又说回来,饥饿的人不挑食,哪怕天天吃着千篇一律的小菜,从人们牙缝里喷发的仍是铿锵有味的嚼东西声。现在回想,一家人五六口围着火塘,挤密挤密坐着,就吃吊锅内一个菜,埋头苦干地吃,倒也很温暖。若天气好,大家习惯夹些菜出去吃,蹲的蹲大门口,走的走到离家二十米开外的地坪去。大人边吃边跟邻舍胡聊,娃儿边吃边玩。有几次我就是端着饭碗去那儿,结果把碗摔破了,母亲气得拿着扫帚追赶我至两三百米远,扬言,要打断我的腿!别看我母亲这么“狠”,可她半夜还在纳着我的鞋底,好夜深我还能闻到她在塘边敲打一家脏衣服的棒槌声。
那个矮小拥挤的伙房啊,一到冬天是如此的热闹。红红的火、烟雾、水汽、红薯香、米饭香、猪潲水味、菜叶味一同蒸发,洋溢在屋舍间。柴火噼啪噼啪,我能听到它铮铮铁骨在爆响。火焰映着柴旮旯亮堂堂,折射出大人忙活的高大身影,同时缕缕炊烟蹿上屋顶,从空洞的砖瓦缝隙里跃出,与自然界的云雾接吻,同季节的风牵手。它们尽情地用肢体语言表达着家乡的米饭、酸菜萝卜、煨红薯,甚至是猪草的味道。那时候,只要见房顶上有炊烟,我的馋病直达巅峰。
上学了,邻近四个大队的娃都背着自家产的土布书包屁颠屁颠跑往去新田小学的路上,油菜花土豆花丝瓜花紫云英等土生花儿在不同季节晃着迷人的笑脸。
“当——当——当——”那是我们新田小学古老的钟声,它是由值日老师敲着挂在篮球架上的铁筒所发出来的脆响。学校的操坪由泥土板结而成,碰上雨天成一锅泥。学校的礼堂就是一个棚子,有活动的时候,同学们自带板凳去听讲。而学校教室的窗户是空洞的,只有到冬天才糊上一层白塑料。风神一到,塑料破相,在空中抖索着,咧嘴呼救。教室里,同学们比赛式地回吸着自己的鼻涕,听着课,写着字,脸通红通红。放学回家,他们第一件事是帮爹娘干活。小时候我最乐意干的事情是看牛,我的看牛史从五岁开始,头顶着绚丽的云霞或青天,走过一条接一条的坎坷小路,我和几个乡里娃各牵着一头牛去猫介山。到了那儿,牛儿自由吃草,我们在山坡上玩打纸板、抛石子、跳房子的游戏,有时去摘些“山苞”来吃。对了,在猫介山的山顶有一个园艺场,碰上园艺场的黄梨或桔子有模有样,我们就偷偷从后门溜入,偷果子吃。除了它们,我们还拔红薯摘黄瓜或生豆角吃。那时候,经常有小屁孩拉肚子或肚子痛,主要是吃生东西太多了,肚子里长了蛔虫。
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由于医疗设备的落后和医术不发达,我那患高血压的母亲在送往乡卫生院的翌日离开人世。此后,我去了父亲的工厂——涟钢,环境发生了改变,厂房替代了田野,机声代替鸡鸣狗叫。我能看到车辆在马路上飞跑,父亲天天背着一个白色帆布袋,脚蹬解放鞋去上班。没有计算器,单位给父亲配备的计算工具是一个黑算盘。父亲拨算盘的水平了得,他的拇指食指中指并用,飞速弹着算珠,发出来的声音连贯得似放鞭炮。工厂最吊我胃口的是离我家住处百来米有个食堂和一个小商店,它们坐在那儿不但莫解决我嘴馋的问题,反而加重我抵挡外来诱惑的难度。每次上学,我都要经过那食堂,看见人们站成几排,买包子卷子油条烤饼,还有那透亮透亮沾着蛋黄丝的香喷喷的烤面包。可是,这些东西我只能偶尔买一次,因为购它们需凭粮票,一个包子一两,一个卷子二两。我和哥吃的是“黑粮”,一家人就父亲每月27斤粮票,用来购大米都少了,但父亲硬是从中扣两斤出来,以方便我和哥买包子吃。到晚上十点,即使人坐在家里亦能闻到那包子烤饼的味道,它们诱惑着我老往食堂去。食堂真大呀,足有我们学校里十间教室那么大。我趴在窗口,见哪些叔叔阿姨们都穿着白大褂,雪白的包子似工艺品一样摆放在有门那么大的银色盒子内,成行,成列。它们又像妈妈雪白的乳房,惹起我无限眷恋。有的盒子已被垒起来,立在蒸汽管上。食堂里云蒸雾绕,浓浓的五谷杂粮味充斥空中,哪怕闻一闻也觉香甜。
我还经常去那商店,攀在那正好到我鼻梁高的柜台边沿,踮着脚,像猎狗一样嗅着里面的食物。在那儿,我又见识了苹果香蕉两个新品种的水果。但里面最叫我流连忘返的是装在羊铁皮盒内五颜六色的蛋糕,我渴望吃到那彩色的蛋糕,可是,在我十四岁前一直未能如愿。那是实在没什么东西吃的年代,连白糖也成了我最好的解馋品。记得酷暑天,父亲单位分了五斤白糖,盛放玻璃缸内,被我天天偷两匙,放信纸上包好,馋了就打开来用舌尖舔一舔,宛如吸毒犯吸白粉一般过瘾。
我参加工作的时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第一年月工资只有38元。我慈详的父亲自己辛苦一辈子,舍不得吃穿,却大方的为我买了一辆“永久”牌单车,这样,我算是跟上了时代的步伐,成为有“车”一族。工作后我住单位宿舍,五人一间房。宿舍区除了单职工,还住了不少家属,并且有些家属的孩子都十来岁了,还一家三口同居一室。到我结婚那年,也就是九十年代初,我想不到连这样的一间宿舍房也没分到,只好在厂区郊外租房,每月房租15元,烧着煤球火,到井里打水洗衣做饭,过着乡村城市相结合的生活。
九十年代末,时间如一匹骏马,意气风发,疾速狂奔。我分明听到了时代的凯歌,世界“新桃换旧符”,私家车开始在马路上招摇,人与人联系不再受座机局限,纷纷使用了手机,工厂里普遍电脑操作。那些房地产商大刀阔斧,高举起“商品房”这杯美酒。
到21世纪,时光好似仙人一般腾云驾雾。同上个世纪比,现代人仿如做了一个超级华丽的梦。一觉醒起,梦已成真,没想到我家竟然也能买得起进口车。涟钢的地盘比以前增大好几倍,光是生活小区有几十个。人们再也不怕出远门,仅几个小时即可出国。几乎每一家有购买商品房的实力,家底殷实的争着购大房,即使是困难户,购不起房也可住上政府建的安置房。活在当下,人们不再为生病而恼,因为大病有“保”,小病有“险”。去年,我那五十多岁的嫂子不幸患尿毒症,记得结果刚查出,家里人为她的病情和今后每月要花那么多的透析费发愁,后因享受国家特殊病症优惠政策和农村医保,每月报销了70%的医药费,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日子好过了,人们活着便有了盼头,哪怕像我嫂子——这样一位失去丈夫,仅靠血透来维持生命的病人,也渴望活着,只因为活着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活动。
嘀嗒嘀嗒,时间走至今日,我分明享受到因时光神力所带来的巨大恩泽。谁也不知道,下个五年,再下下个五年,我们神州大地又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容颜?大家好好活着,不就全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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